至少我們從敦煌壁畫中能夠看到,唐朝時的門窗樣式與后來的格子門窗已經非常接近了。而自宋代《營造法式》以降,中國古典門窗的制度就基本沒再發生大的變化。
從建筑的樣式到日用器皿,大多是這些人督導奴隸和匠作完成的。因此,典籍中有沒有記載和描述是一回事,而實際的發生則是另外的一回事。譬如,三代的青銅彝器僅僅是當時貴族奢華的日用器皿而已,即便是禮器,歸根到底還是行用器,只是到了宋代才變成了供人們賞玩的古董,失去了使用功能;例如明清家具,除了紫檀、黃花梨等紅木家具材質的昂貴外,從來也只是家具而已,成為觀賞收藏品的歷史,大抵與王世襄先生那部著名的作品相當。所以,實用美術器皿的收藏價值,大多是后世人們總結、歸納、闡發出來的,卻是當時的人們本來就是出自藝術的追求。其之所以倍顯珍貴、市值驚人,無非“同類物品在歷史上的消失”。
宋代《營造法式》的頒行是劃時代的,即使在世界范圍內也屬彌足珍貴的。這種由國家統一頒行的建筑施工規范化的典籍,無疑成為保持中華民族建筑整體民族風格的恒久且最有效的途徑。
時下人們樂于收藏的古典門窗,基本上就是宋代已經規范了的兩種常見的門窗形式,即檻窗和隔扇。
檻窗一般用于面向廳院、天井的一側,與屋門平行相連,上抵梁枋,下接磚砌或木質的檻墻。有固定的,也有可以推啟或轉開的多種做法,工藝特點卻大體一致,即由兩側邊梃,上下四抹頭,抹頭之間的絳環板和格心組成。但各地叫法上略有區別,如邊梃與上下抹頭合稱邊框或框檔。
隔扇形同一把打開的折扇,其最初的設計原理就非常科學。因為,木質材料受到氣候影響的漲縮明顯,如若整塊墻面地做出來、鑲上去,不僅制作難度成倍加大,而且會干裂或潮漲鼓破。同時,隔扇便于拆裝,尤其作為廳堂的分割,在有大型活動時,就便于滿足宴集、聚會時臨時拆卸的需要。隔扇的做法與長窗完全一樣,通常為六抹頭,但稱謂則各地不盡相同。如上面的絳環板又稱檔板,中間的絳環板又稱束腰,下面的又稱裙板等。
中國古典門窗最顯著的特征是復雜的榫卯結構,尤其是花窗、格子窗,多根據圖案結構的需要,采用不同的榫卯連接,如平壓榫、斜插榫、對角榫、夾角榫、委角榫,單插榫、雙插榫、串線榫等等。如早期矩形窗格子就多采用串線榫,冰片紋窗格子就只能采用斜插榫。這種榫卯工藝較之整體鏤雕的窗格子具有省工省料,且不易變形和強度提高等優點,因此被廣泛采用。
其實,榫卯結構是木制工藝最原始的連接方式,也比較容易被聯想發明。因為,早期人類最重要的原始行為之一就是手持棍棒的狩獵活動,棍棒就是手臂的延伸,握的方式即榫卯的原理。所以,在金屬制品尚未廣泛發明應用的時代,這種榫卯結構幾乎是當時的人們能夠想象到的唯一科學、合理的連接方式。但隨著文明進程,其又被賦予了哲學的內涵。于是,榫為陽,卯為陰,符合了道家陰陽合和與對立統一的兩分法;榫為君,卯為臣,榫為雄,卯為雌,符合了儒家君臣、男女的倫理道德觀念。再從實用工藝的演進出發,這種工藝,即可看作其后所有具有“子母口”特性的現代工藝的濫觴。
除去這些結構上、工藝上的特征之外,古典門窗典雅、生動的雕刻繪畫裝飾就成了后世人們評價它的核心部分了。因為,材質上的差異是顯而易見的。民間古典門窗使用紅木者罕見,一般都是選用當地較常見的木材,但材質的差異還是相當大。例如楠木和樟木雖然同屬一科,可楠木的品質和價格都遠遠高于樟木,金絲楠木則僅產于湖南與貴州交界處的一段狹小的原始林區,名貴不亞于紅木中的極品。所以,民間常有將普通楠木指稱為金絲楠的,其實,普通楠木與金絲楠木本質的區別就是沒有那種通體密布的閃亮、美麗的“金絲”。
關于古典門窗的工藝特征,落實在文字上似乎遠較使用肉眼去抵近觀察來得艱難。通常,以蘇州為代表的古典門窗,講究用料考究、做工精細、不尚雕琢、雅致脫俗;安徽和湘西南則崇尚雕工,窗格子多整板鏤雕,檔板與窗格子則以雕飾工藝判別優劣;浙江受著名的“東陽木雕”影響,風格在蘇皖之間,做工似更為精致,典型的“一根藤”、“龜背紋”等工藝難度無可比擬。其實,這樣落實在文字上相當空泛,可下品、中品、上品擺在一起,將湘西南邊僻山鄉的窮工滿雕與蘇杭的簡約儒雅排列在一起,每個人都分辨得出來。
與古典家具相同,古典門窗也非常注重線腳的運用,尤其明式隔扇和檻窗的邊梃、抹頭,多采用“一柱香”、菱形或半圓的裝飾線。這種腳線的普遍應用,似直接依賴于鍛鋼異型刨子的發明和推廣。這樣,從鏤雕刻畫的點,到邊梃、抹頭的線,到整扇門窗的面;從窗格子、絳環板精巧的個體,到整扇門窗的局部,再到每套房間的連接直至整個庭院以及內外陳設,就構成整體和諧的古典美。